乔云梦刚从H市回来。

    当初牧月霖休养的地方,  就在H市。她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当年照顾他的小女孩,前段时间飞去H市,寻找证据了。

    经过千辛万苦,  求人、赔笑脸、说好话,  甚至被人敲诈勒索,  她终于找到了一点证据。

    那是一张照片,  是医院里的病人拍照时,  无意中将他们两个拍进去了。虽然影像不是特别清晰,  但也能够辨认出来,  是她和牧月霖,  而不是傅时音和牧月霖。

    有了这个,牧月霖一定会相信她了,这是乔云梦拿着牛皮信封,来到医院之前的想法。

    然而来到医院后,  得知发生的事,她整个人愕然了!

    牛皮信封都抱不住了,  哗啦一声,  掉落在地上。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术室,  恨不得冲进去打断手术!

    “你怎么能这么做?!”

    等韶音醒来,  就听到有人在上方喊道。

    睁开眼睛,只见床前站了个人。因为刚刚苏醒,  视力没有马上恢复,  眼前是一道模糊人影。

    但是听着声音,她仍是认了出来,  是乔云梦。眼睛眨动几下,  视力逐渐恢复,  她虚弱地笑了笑:“你说什么?”

    “你还装傻?”乔云梦的胸前激烈起伏,脸上也因为怒意而染上红霞,双眼喷火地看着她。

    “你居然让阿霖捐肾给你!你怎么好意思?”乔云梦愤怒极了,“你明明知道,他爱的人不是你!当年照顾他的人,也不是你!你根本没资格享受他对你的好!你——你太过分了!”

    噢。

    韶音听明白了,得知了牧月霖捐肾给她的事,乔云梦被气到了。

    “我快死了。”她虚弱地说道,“乔小姐,我得了肾衰竭,如果不能及时做手术,我会死。”她表情柔弱无辜,“阿霖是个好人,心地善良,助人为乐,他救了我的命,你为什么不高兴?”

    乔云梦一下子愣住。

    “因为……”

    “因为,他不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人,对不对?”韶音微微一笑,贴心地替她说道:“如果我跟他没有一丁点儿关系,不是当年陪伴他的女孩儿,他绝对不会管我的死活,对不对?”

    “你胡说!”乔云梦立刻反驳道,愤怒又厌恶地看着她,“你污蔑阿霖!阿霖刚刚捐肾救了你,你就这么污蔑他!你有没有心?”

    她不承认牧月霖是那样的人。

    韶音也不去追究,她是知道了但不承认,还是根本就不认为牧月霖本性冷酷。

    “是我没有心。”她很干脆地认错,顺着乔云梦的话说道:“所以,阿霖是个好人,他会救一个跟他没有关系的人。那么,乔小姐又为何而生气呢?”

    她轻眨眼睛,表情好奇而无辜:“你生气他救了我?生气他助人为乐?生气他与人为善?”

    乔云梦顿时变了脸色,眼神慌了一瞬,随即有些恼怒起来:“你——”

    “乔小姐,你这样可不好哦。”韶音微笑着看着她道,“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你猜阿霖还会喜欢你吗?还有可能喜欢你吗?”

    会啊。

    当然可能啊。

    牧月霖才不管当年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品。他唯一在乎的,就是对方曾经陪伴过他。

    但这里有个问题——

    如果乔云梦的人品不够高尚,那当年她为什么会积极主动、被屡次喝斥、被多次驱赶,却始终耐心地陪伴在牧月霖身边呢?

    这说不通啊。

    乔云梦咬着嘴唇,神情挣扎,想否认,又怕掉进她的陷阱里。

    “乔小姐?”韶音微笑着叫道。

    仿佛她是什么毒蛇猛兽,听到她开口,乔云梦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两步。

    情不自禁地摇头,唯恐她再说出什么可怕的话。

    “你胡说!”她攥紧拳头,用力掐着手心,奋力喊道。

    然而,声音却没有什么力量,而是虚浮在空中,微微发抖,没有丝毫底气。

    察觉到这一点,她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变得有分量:“我没想过你会死,也没有生气!”

    她从没想过让傅时音去死。虽然她卑劣又可恨,但乔云梦没想过让她去死。

    她只是……她只是不能接受,牧月霖为她捐了一颗肾!

    那是一颗肾啊!

    一个正常人,拥有两颗肾!牧月霖现在只拥有一颗了!只想一想,乔云梦就心痛得难以呼吸!

    “那乔小姐是很高兴我得到阿霖的帮助了?”韶音微笑着说道。

    乔云梦高兴吗?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

    “你骗了他!”抬起手,她指着韶音,眼神不加掩饰的痛恨,“你不是他要守护的那个人!你骗了他!你已经获得了他对你的那么多好,已经享受了那么多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一颗肾?!”

    她怎么能?她就一点都不心虚、愧疚吗?

    “嗯,阿霖如此无私又善良,我以后会好好报答他的。”韶音点点头,语气歉疚又感动。

    乔云梦指着她,手都在发抖了。

    她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个!

    可是,可是韶音的态度,又令她陷入了混乱——

    如果她不高兴阿霖救她,她就是个自私卑劣的人,不值得阿霖喜欢。

    如果她说,阿霖不是自愿救她,是被蒙在鼓里才救她,就又牵扯到另一个问题,假使阿霖不是一个心地善良、助人为乐的人,不是一个好人,她怎么会喜欢上他?她直觉韶音会嘲笑她!

    看着床上的女孩,柔弱而无力的模样,明明她刚做完手术,虚弱地躺在床上,但乔云梦却觉得她可怕极了,简直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不用你报答——”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恶魔,乔云梦不放心她再待在牧月霖的身边。

    但她话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阿霖一直对我很好。”韶音说道,“他对我好,而我也对他好了。”

    这一次,她没有跟乔云梦胡扯,而是出乎意料地认真起来:“他给我钱,照顾我,栽培我。但是,我也陪伴他了。从认识他开始,扣掉我昏迷的三年,我总共陪伴了他十年。”

    她看着乔云梦,表情认真:“乔小姐,我陪伴了他十年。你当初陪伴他,一共才多久?别急着反驳我,我承认你当初陪伴他的时候,是他最难的时候。但我陪伴了他十年,陪着他度过了平静快乐的十年,就一点价值都没有吗?”

    这十年中,牧月霖是快乐的。

    就真的比不上她的那几天吗?

    “可你是顶替我的!”乔云梦说道,说不出的委屈,眼眶瞬间红了。

    因为思路总是被她带着走,总是占不到上风,有理却难言,她委屈得哽咽起来:“你顶替了我,才能陪伴他十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可能陪在他身边,他不会允许的。”

    韶音没有反驳,而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你说得对。可是,为什么不是你陪在他身边呢?”

    为什么呢?

    因为乔云梦当年被家里急匆匆带走,没来得及跟牧月霖道别。等她再想起来时,他已经出院了,而且没有留下住址。

    他们失联了。

    直到十年后,才意外重逢。

    “所以,你怎么知道,假如我不是顶替你,也可以陪在他身边呢?”韶音说道,嘴角的笑意慢慢放大,“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发现我是顶替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喜欢我,心知肚明我不是你,却仍然将我留在身边?”

    “不可能!!”乔云梦立刻大叫道。

    她长得美,红着眼眶拼命摇头,透明的泪珠飞溅,有种欺虐的美感。

    韶音欣赏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乔云梦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可是,她此刻已经没有了阻止的力气。

    甚至,眼神都开始失焦。

    她快被韶音击溃了。

    韶音没有马上开口,发出最后一击。而是看着她,等着她平静一点,才重新开口道:“我之前病得很重,一点也不好看。我之前曾经问过你,如果当初他睁开眼睛,发现陪着他的是一个丑陋的女孩,他还会喜欢她吗?”

    乔云梦咬住嘴唇。

    “当时你没有回答我。”韶音比她先开口道,“我也不想问你的答案。但是现在,我要告诉你,做手术之前,我很丑,非常丑,而他见到了。”

    他见到了她不好看的时刻,却没有放弃她。

    说着,她轻轻笑了,脸上满是憧憬的光芒:“答案是什么,我想你心里有数了。”

    当年,如果牧月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丑丑的女孩,他不一定会爱上她。

    但是现在,他身边有一个丑丑的女孩,他没有厌弃、不喜欢。

    这足以说明了什么。

    “不,不,不是这样,不可能……”乔云梦连连摇头,脸上一片惨白,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她彻底被击溃了,再也不想面对她,后退两步,猛地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韶音没有叫住她。

    好整以暇地问灰总:“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

    “太欺负人了。”灰总道。

    明明是她没理,却把有理的人说得败退,太邪恶了。

    “那她倒是坚定一点啊。”韶音轻轻挑眉,“她不是坚信她和牧月霖之间是真正的爱情,只不过错位了吗?”

    那她继续坚信啊。

    只要她坚信这一点,就没有任何事能打倒她。就像原剧情中一样,牧月霖只会令她伤心,却从未打倒过她。

    乔云梦不是轻易被打倒的人。

    虽然韶音的话,几乎将她击溃,但她性格坚韧,哪怕那丝坚定信念如何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

    “阿霖!”她看到了穿着病号服的牧月霖,眼中浮现一抹微弱的光彩,立刻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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