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晔你……你干尸啊!脊背那么硬,尹府是不给你饭吃啊,怎么就一身硬骨头,哎哟疼死我了。”

    穆炜娮揉着自己的鼻子,大声抱怨。

    尹晔一边背过身急忙理了理松垮了些的腰带,一边无可奈何地回嘴道:

    “你这女子,大庭广众,你知不知羞?长那么大没读过《孟子》你……”

    “啥?孟子?又是那句“男女授受不亲”吧,你用得还真熟练,男女授受不亲是礼,见人问好就不是礼了?孟子让你学男女授受不亲,没叫你学目中无人,假模假式吧。”

    穆炜娮边说边感觉鼻翼处似有淋漓之感,抬手一摸!

    尹晔真是贱骨头,能把人撞流血。

    “尹晔!你……”

    话音未落,尹晔已经将袖中的一块绢帕递过来了。

    炜娮气不打一处来,接过绢帕也不忘骂骂咧咧,她可是一身新衣裳,别被鼻血给染到了。

    尹晔见她就只顾着骂,半天没把那绢帕使上,一急,一手抽走绢帕,一手按住炜娮的后脑勺,自己动手擦起来。

    这一举动倒把穆三小姐的嘴给堵住了,两人隔得这样进,尹晔身上熏过沉香,配着这身白衣,身上有种修行过的脱俗韵味,这个穆炜娮早知道,不过这会儿跟这位似乎才从庙观出关一般的人突然离那么近,她心里猛然泛起一股贼没见过世面的羞赧。呼吸又一瞬的凝滞,所有的意识都凝在了尹晔指尖和她鼻翼的触碰上。

    孟子他老人家说得不错,男女是该授受不亲,不然容易脑子里生浆糊。

    “那个……那个,你不是想见那个施掌乐吗?我有办法……”

    尹晔见血止得差不多,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我改注意了,不想见她了。”

    “为什么啊?就因为方才费师父让你们什么别犹疑?”

    穆炜娮瞧着尹晔那收了绢帕之后恨不得挪开半丈远的步伐,撇了撇嘴,上前一把扯过那染血的绢帕。

    “连费老的话你也偷听?你……”

    尹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都不知道穆炜娮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你管我偷没偷听,那日护国寺闹出那么一大动静,你家那点子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也不知道哪句真哪句假……”

    穆炜娮见尹晔的眼神有些闪避,方住了嘴。

    “师父让你别犹疑,跟你去找施掌乐又有什么关系……你找她,看一看她,问一问她,也不耽搁,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母亲是你母亲啊……”

    穆炜娮边说边想起那日随师娘往尹府去,澹台夫人那副眼高于顶不苟言笑的模样……

    尹晔整日跟这么个嫡母晨昏定省,日子应该不好过吧。

    “我去不去找施掌乐跟你又有何相干?穆三小姐那么爱多管闲事吗?”

    方才还一脸关切地瞧着她鼻子的尹晔突然就不见了,满脸都是疏离和冷漠。

    不过奇怪,这人话说的那样难听了,此时此刻不是应该配一个拂袖而去,留给穆炜娮一个冷艳又决绝的背影吗?怎么跟个左右为难的犟骨头似的,立在这儿一动也不动。

    穆炜娮撇了撇嘴又道:

    “申时一刻,圣上摆驾御花园,让公子哥儿们射箭玩儿呢,偷偷告诉你,那会儿宫中的乐师会在兴庆殿摆弄乐器,若是想掩人耳目地去私会宫中的乐师,那是最好的时候,我可比那个什么叫“碧月”的宫女靠谱多了,两手一拍,小太监都躲得远远的。“

    “碧月死了。”

    穆炜娮闻言一惊,再想追问,尹晔的身影已经绕过廊道,远远地离开了,远远侍候的小太监低着头趋步跟上。

    那胖宫女死了?这……瞧她身段挺壮实的怎么会?

    方才提到碧月,尹晔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波动,难道那这个碧月的死跟他有关?这碧月应该是尹家送到宫中来的侍女,按说各府往宫里送人,都是挑美人,这碧月跟花容月貌搭不上边儿,又是尚仪局的一个粗实宫女,尹晔又向她打听一个掌乐,尹晔一打听,人就死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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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花园的那场公子哥儿之间的射箭游戏,如穆炜娮这般的女眷未能受邀。

    可是这样大的热闹事儿,她又怎么会错过呢,何况尹晔临走前那句“碧月死了”着实让她受惊不小……还没搞搞清楚呢,她得再盯着尹晔,再翻出点尹晔的隐私来。

    碧月死了……这死因是什么呢?

    炜娮下意识就将碧月这空白的死因跟她费了好大功夫打听到了一丝丝尹府的阴私联系了起来。

    十岁的穆三小姐,就这么边捉摸边在这皇室□□之中窜来窜去,躲躲藏藏地就到了御花园了。

    圣驾在此,自然是宫人林立。

    穆炜娮轻车熟路地摸到一处无人的厢房中,小心翼翼地开窗露出一个缝,眯着眼往外瞧,这可是个绝佳的位置,圣上御座上的龙纹都能瞧清,这样守卫宫人密集的时刻,也挡不住她窥探欲,不过偷偷摸摸来看热闹,满心都是好奇的女子可不止她一位。

    “穆炜娮,本宫就知道你在这儿!”

    一位跟穆炜娮个头一般大,小太监装扮的小姑娘挪到了穆炜娮边上,伸手就往穆炜娮脑门上使劲儿拍了拍。

    “哎哟,我说六公主,早就说好了,这个角落可是我穆炜娮抢占在先的,您能旁处去寻个便利地儿不,我的地盘儿挤两个人可容易被人发现了。”

    穆炜娮揉了揉脑袋,带着一脸嫌恶地横了六公主柏槿一眼。

    “你少废话,方才母后怎么吩咐你的?让你陪我去李尚仪处习舞,你出了宫门就跑了,害我好找,小心我上母后处告你一状。”

    柏槿见穆炜娮还是不为所动地伸手执拗地将她推出去,她一咬牙道:

    “今儿你不带我玩儿,我就去禀报母后,说你身段上佳,尤擅习舞,母后肯定把你留在宫中,日日陪着我!”

    此话一出,穆炜娮就泄了气,日日待在宫中,她还不闷死。

    这讨厌的六公主,死跟屁虫。

    穆炜娮撇着嘴,朝边上让了让,柏槿飞快就把小脑袋瓜挤到了窗沿上。

    两个脑袋瓜在窗沿上较着劲儿,谁也不让谁,各自露出一个眼睛往那箭靶上望。

    只见那些箭靶都插在一丛丛植株之中,微风一拂,箭靶上的红心时隐时现。

    “今儿这出射箭比得可不是臂力,是眼力,论眼力,谁也比不上我皇兄。”

    柏槿得意地冲穆炜娮白了一眼。

    穆炜娮的二哥穆炜溗如今在天子禁军里效力,前些日子,禁军操练,恰逢圣上亲临,穆炜溗骑射攻防俱拔头筹,还得了御赐的嘉奖。

    柏槿深怕穆炜娮得意忘形,酸溜溜地把这事儿说了好几天了,没想到还没完。

    六公主和大皇子是同胞兄妹,俱是皇后所出,仗着本朝唯一嫡公主的身份,享尽了帝后的宠爱,自幼古灵精怪骄矜蛮横。一众皇室宗亲没有敢不把她放在心上小心呵护的。

    还就这穆炜娮,一个外姓郡主,本就掉价,偏偏还不买六公主的账,她愈是不买账,这公主就愈是爱跟着她。

    在穆炜娮看来,这六公主的脾性就跟块儿才出炉的糯米团子似的,又烫又黏,嘴啃不了,手甩不掉。非要跟屁虫似的跟着你,跟上了吧又不好好玩耍,非要给你找不痛快。

    今儿大皇子臂力眼力俱是绝佳,腰间的箭全都稳稳地扎在了靶心上,周遭一阵叫好,圣上频频捋须。

    穆炜娮本就没心思跟柏槿较劲儿,何况今天本就是大皇子的生辰,御座下的那些个公子哥儿谁敢博了这份彩头?

    不过眼瞧着柏槿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脑袋时不时投过来一个白眼儿,手撑着窗沿儿恨不得马上跳出去为她皇兄贺喜的显摆样子,她怕柏槿得意太过,她好不容易探查到了这个藏身之所被发现了,急忙转了个话题道:

    “皇后吩咐的那个教授舞技的尚仪在何处来着?”

    “你都跑了,今儿还习什么舞,让那尚宫回去了。”

    “所以那教课的尚宫如今是在尚仪局?”

    穆炜娮想到此处,一急,脑门磕在窗牗上,她吃痛捂着嘴,一旁的六公主早蹲下身,一脸笑破了肚皮的样子。

    穆炜娮揉着脑门刚蹲在柏槿身边,这间厢房的门被推开了。

    炜娮急忙朝柏槿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挪到账幔处,悄无声息,似有两人走进门来。

    “大皇子今日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啊,论臂力眼力,大皇子当是吾辈楷模。”

    其中一人开口道。

    “今儿是在御花园,改日到了军中校场,倒要把那穆家老二给请出来好生比划比划。”

    这是大皇子柏槊的声音,穆炜娮见一旁的柏槿眼睛一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怕是恨不得现身去恭维她那无所不能的兄长,穆炜娮急忙发狠瞪了她一眼。

    谁都别想把我好不容易寻来的御花园藏身处给暴露了!

    炜娮见柏槿收敛了些,捂着嘴乖乖束着手脚不动,回过神再次尽力去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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