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她对哈利示意前方,“有人来了。”

    哈利只好咽下满心的疑惑,拿出魔杖,不安的看向前方的黑暗。

    一个人影在坟墓之间一步步向他们走来,随着距离的增进,那个人的身形也在逐渐清晰。

    他的面容隐藏在兜帽里,但仍旧可以从宽大的黑袍中看出其身材的矮小猥琐,怀里好像抱着什么东西,动作谨慎而小心。

    芙罗拉听到哈利突然闷哼了一声,发现他表情痛苦而扭曲,最后不得不捂住头上的伤疤,因为过于剧烈的疼痛而跌倒在地。

    她感到喉咙一阵紧张的干涩,把魔杖紧紧攥在手心,知道最危险的一刻来临了。

    别慌张,她努力的安慰自己,一切都在计划中,只要、只要按照他们设想的那样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哈利,将一直压在舌下的药丸咽下去。

    “干掉碍事的!”一道阴冷黏稠的声音尖细的从这个人的斗篷里传出来。

    于是哈利模糊的世界里响起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阿瓦达索命!”

    一阵绿光刺透他的眼皮,他听见什么东西在他身边沉重的倒下,伤疤火烧火燎,痛到了极点,他恶心的想吐,昏沉的疼痛里,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她直直的倒在地上,还是塞德里克的模样,双眼睁着,但已经死了。

    在这永无止境的一秒里,哈利都怔怔的看着她,僵硬的躯干、灰白的面容、微张的唇、扩散的瞳孔。他感到世界一阵天昏地转,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只觉得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虚幻。

    这不是真的,他想,如果这是梦,不,这就是梦,快醒来吧!

    那个男人脱下斗篷,露出面容,走过来把他向墓碑拖拽过去,他麻木的被虫尾巴拖行,汤姆·里德尔的名字出现在他灰色的视线里,接着又被虫尾巴捆起来,重重的扔在里德尔的墓碑上。

    哈利愣愣的没什么反应,世界寂静无声,他没有知觉,身体和灵魂好像成了单独的两部分,意识和思想好像都凝滞了,大脑钝锈的无法转动。

    哈利木然的看着一切,见虫尾巴费力的推出一个巨大而沉重的坩埚,里面装满了水,推动时水波一晃一晃的迸溅出来。

    虫尾巴发出粗重的呼吸声,可也不敢休息片刻,他又急急忙忙的用魔杖生起火,坩埚里的液体热的很快,表面不仅沸腾的起泡,还迸射出激烈的火花,蒸汽越来越浓,虫尾巴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等水面整个都蔓延着火花,像缀满钻石时——

    “快!”他的主人急促的命令道,于是虫尾巴将地上的包袱打开,露出一个黏糊糊、没有五官的丑陋东西。那东西像婴儿一样蜷缩着,随着包裹的布料完全解开,露出了恶心的全貌——没有毛发,身上像长着鳞片,皮肤光滑暗红,细瘦的四肢耷拉着,整个身体都像没骨头一样软趴趴的。

    虫尾巴小心翼翼的将这个东西抱起来,缓缓地放进坩埚里,然后拿出魔杖,闭上眼睛,像神经错乱一样,他哆嗦着,声音抖的稀碎,但还是念出了声:“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

    一座坟墓裂开,从里面飘出的一缕灰尘一样的东西,然后钻入坩埚里,钻石般的液面一下破裂,嘶嘶作响,火花四溅,墨水一样晕染开来,于是液体变成鲜红的蓝色,诡异而渗人。

    虫尾巴从斗篷里抽出一把又长又薄、银光闪闪的匕首,他的声音一下变成了极度恐惧的抽泣:“仆人——的肉——自-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他伸出右手——就是少掉一根手指的那只手,然后用左手紧紧攥住匕首,朝右手挥去。

    一声穿透夜空的惨叫后,虫尾巴痛苦的将手臂扔进去,药水瞬间变成了火红色,火光跳动,照亮了墓地的阴暗。

    “仇敌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虫尾巴踉跄着像哈利走过来,还是那把银晃晃的匕首,他颤颤巍巍的用残臂把匕首戳进哈利的身体里,他用一个玻璃瓶接住留出的血液,他又走回去,身体像失去平衡那样左右摇晃着,将血倒进了坩埚。

    坩埚中液体立刻变成了眩目的白色。虫尾巴完成了任务,跪倒在坩埚旁,身子一歪,瘫在地上,捧着自己流血的断臂喘息、抽泣。

    坩埚快要沸腾了,钻石般的火星向四外飞溅,如此明亮耀眼,使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天鹅绒般的颜色。

    火光熄灭,一片浓郁到成为屏障的白雾升腾而起,接着,一个高瘦的、像是骷髅一样的黑影在雾气里站起来。

    ——————

    哈利感到自己重重的摔到地上,脸埋在草里,鼻子里全是青草的气味。

    在门钥匙带他飞行时,他是闭着眼睛的,现在他还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跑光了。他头晕得厉害,感觉身子下面的地面像船甲板一样在颠簸摇晃。

    他攥紧了仍然在手里的两样东西:三强杯光滑的把手和芙罗拉的尸体。

    他感到只要放开其中一样,他就会滑入脑海边缘正在聚集的黑暗中,恐惧和疲劳使他浑身无力的趴在地上,闻着青草的气味,等待着……等待着有人做些什么……等待着发生些什么……同时他额头的伤疤一直在隐隐灼痛……

    一阵声浪淹没了他,令人迷惑,到处都是声音,脚步声、叫嚷声……他紧紧皱起眉头,仿佛这是一场噩梦,很快就会过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把他翻了过来。

    “哈利,哈利!”

    他睁开眼睛。

    眼前是繁星点点的夜空,阿不思·邓布利多蹲在他身前,周围是黑压压的人影,都向他挤来。哈利能感到脑袋下的地面随着他们的脚步在微微震动。

    他已回到了迷宫边缘,可以看到四周高高的看台,有人在上面走动,头顶上星光闪烁。

    哈利放开了奖杯,但把芙罗拉攥得更紧了。他用腾出的手抓住邓布利多的手腕,邓布利多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伏地魔回来了”,他声音低低的,又轻又飘。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康奈利·福吉颠倒的脸出现在哈利面前,他的脸色苍白,神情惶恐。

    “上帝啊……迪戈里!”他说,“邓布利多……他死了!”

    这句话传了出去,正在往里挤的黑乎乎的人影惊骇地把它传给了周围的人……其他人喊了起来——尖叫声响彻夜空——“他死了!”“他死了!”“塞德里克·迪戈里!死了!”

    “哈利,放开他吧。”他听见福吉的声音说道,并感到有人在扳他的手指,想让他放开塞德里克的尸体,但哈利死命抓住不放。然后邓布利多的脸凑近了些,依旧模糊不清。

    “不,”哈利仍紧紧的抓着她,像溺水的人扑腾着,抓住这唯一的希望,“她没死”

    哈利的声音太小了,没人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哈利,你帮不了他了,结束了,放开吧,”邓布利多叹息道。

    这句话像尖锐的锤子一样狠狠砸开他的心,冰面刚碎开,里面湍急的水流就崩腾起来,心脏像被人用力捏住,一阵剧烈到几乎变成痛觉的悲伤迅速席卷了他,眼眶酸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他咬紧牙关,试图大声反驳,可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徒劳的用力抱住那具冰凉的尸体,视线又变得模糊了,嘴巴里泛起苦涩的铁锈味,黑压压的人向他袭来,有人试图将他们分隔开,数不清的嘈杂声音包围了他,这些语言好像变得陌生,他一个字也听不明白,直到世界陷入最深沉的黑暗里。

    火光、呼喊、哭泣交织着,虫尾巴的断肢、伏地魔举起魔杖的样子、父母等人闪烁的灵魂

    她的尸体。

    哈利刷的睁开眼,呼吸沉重,身体钝钝的痛,入目是浅色的天花板,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雪白的病床上。

    他心里又冒出点希冀,万一万一这只是一场梦呢,他勉强的做起来,想要掀开被子起身。

    可病房的门被推开,康纳利·福吉和邓布利多走了进来,他们都穿着黑袍,神情凄然,脚步迟缓。

    哈利一下觉得难以呼吸,他从没有这样一刻讨厌黑色,在他们张开嘴,在像是要宣布什么沉重的祷告前,哈利猛地站起来,他眼眶通红、脸却白的像纸,头发炸的像狮子的鬃毛,声嘶力竭的吼道:“出去!都出去!”

    一点水汽在他眼眶里迅速的凝结,表情还是那么的阴鸷而歇斯底里,透明的泪却雨一样的流下来。

    福吉尴尬的和邓布利多对视一眼,他们犹豫的想要说什么,可看着哈利失去理智的崩溃模样,他们还是决定先退出去,给他点时间和空间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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